當靴子近乎被雪地吞沒時,耳膜裡只有旁人些微的喘息和樹枝被雪給壓斷、墜落下來的沙沙聲,來證明他還活著、證明這不是一片無限延伸的森林,身後那條螞蟻般的腳印並不是幻覺。
糟糕的是下雪了,雪不至於遮蓋視線,只是輕輕地把來時的路給掃乾淨、輕輕地把死因淹上神智而已。
「我在前進,筆直、薛西佛斯般推石的前進。」
他重複呢喃,直到連「我」這個字都聽得陌生。
背包擠滿物資,連帶著毛毛細雪也跟著壓上他的肩、煽動的睫毛,彷彿下一刻便會被壓得閉上視線,倒在茫茫雪地中,獲得夢寐以求的睡眠。
那樣也不錯,他想,在夢裡還能喝上一杯熱可可(幻想的溫度把手心都燙出愉悅的洞),跟他們窩在一起,那樣挺好……挺吸引人……阻礙前進步伐的雪地被思考織成一片柔軟的毯子,邀請他躺上去小睡五分鐘或是一輩子。
「小八。」
和他一起見鬼的困在這片雪地的手足,大他一歲的哥哥七號叫喚著。
腦袋不自在的運轉很久,兩秒?還是五分鐘?距離七號上一次叫他過了多久了?一年⋯⋯對了,小八是他,不是另一個困在這裡的可憐、留不下蹤跡的幽魂。
「有感受到什麼嗎?」
「沒有,什麼都沒有。」
八號動了動嘴,下一刻,連話語的溫度都被雪給澆滅,消失在一片安詳的白色中。
※
——園裡的覆盆子,我的小覆盆子,
啊,在那綠松樹下,讓我躺下來進入夢境。